赵德元
写下这个标题，我的眼睛已经模糊，仿佛回到了在老家门口大树下苦苦等待母亲的童年，母亲心疼地看着满崽津津有味吃辣椒炒肉的模样……猛抬头，窗外的辣椒树在清风中婆娑摇曳，手指粗的辣椒如翡翠般玲珑起舞。我忙对妻子说，中午就做辣椒炒肉，请母亲“品尝”。
人们对食物的感情多是儿时的味道与记忆。70年代初，普通农家人很难得吃一次肉，我们家更是“三月不知肉味”。当时，人民公社每隔一段时间开一次村妇女主任会。因为路途比较远，又没有交通工具，所以每次会议都是开一天，中午在公社食堂吃会议餐——每人一份米饭、一份辣椒炒肉。母亲是因为记性好、悟性好，说话思路清、处事理路清当选村妇女主任，第一次开会，接过饭菜喜上眉梢：满崽有肉吃了！快步走向没人的地方，从中挑出仅有的二、三片猪肉，还有几点肉沫，小心翼翼地用草纸包起来带回家。后来，公社妇女主任发现了母亲的“秘密”，嗔怪母亲心里只有馋嘴满崽，一份菜就那么一丁点猪肉都舍不得吃一口。从那以后，也将自己碗里的肉挑出来，给母亲一起打包：“满崽是娘的心头肉啊”。母亲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一边连声称谢，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猪肉包了一层又一层……
一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能隔三差五吃上公社食堂的辣椒炒肉无异于过年，怎不梦寐以求？每次母亲要去开会，我都吵着闹着、哭着喊着跟着去，最后好说歹说才被哄住。人是留下了，心里却整天像猫抓似的，半下午就迫不及待地守在村前大树下，眼巴巴瞅着母亲回来的方向，生怕被错过。母亲从对面山脚拐弯处刚一露面，就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双手接过纸包，快速打开，送到鼻尖，细细嗅吮……那副馋相，那种急迫，现在的小孩只怕是无法体会到的。
懂事后，我不仅爱吃辣椒炒肉，还学会了种辣椒，学会做辣椒炒肉。有一次，母亲边吃着我做的鲜香辣爽的辣椒炒肉边说：辣椒与肉由极普通的两种食材，变身人见人爱的美味佳肴，正所谓“努力功名传煊赫”。我们每一个平凡而普通人，只要找准努力方向，同样能够优秀出众。我心里清楚，这是母亲在悟其理、教其子。到省城工作后，吃上了以辣甜香鲜著称的长沙炒菜——辣椒炒肉，色香味形俱佳。但母亲口里说好吃，心里总惦念着自己种的辣椒做的辣椒炒肉香辣鲜嫩。没有地，无法种。我就暗暗告诉自己：今后一定要买一套一楼带院子的房子。有小院子后，当我终于实现母亲这一心愿的时候，当我用自己种的辣椒做辣椒炒肉给母亲吃的时候，我的母亲突发脑溢血，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永远离开了我们……
从此，母亲再也吃不到我做的辣椒炒肉了，但种辣椒、做母亲最喜欢吃的辣椒炒肉，于我已是如痴如迷。这些年，先后种过长沙本地辣椒、家乡土辣椒、省农科院培育的优质辣椒，都是皮薄肉厚质嫩，最适合做辣椒炒肉。前些年，樟树港辣椒出名后，我就去原产地“偷学”技术，买来苗子，改良土壤，精心种植，虽没有正宗樟树港辣椒那么地道，却是一种比较与体验，一种感恩与执念，一种心愿与追求。每年从采摘头批辣椒开始，精心烹制，端上餐桌，先敬母亲……
进入新时代，人们的生活水平极大提高。湘菜大师说，辣椒炒肉不是湖南普通的一道家常菜，是湘菜的经典代表，湘菜的头牌。海量调查显示，湖南人最喜爱的一道菜当中，辣椒炒肉排名第一、遥遥领先于其它菜。
时光荏苒，儿心依旧。母亲，满崽会不断努力做您最喜爱的辣椒炒肉。
责编：樊芳
一审：曾金春
二审：伏志勇
三审：万朝晖
来源：湖南法治报
